◆花火◆

文:巽華/圖:汜羽荃


看著窗口的晴天娃娃,灣娘滿心的期待。
「晚上一定要是好天氣!」
精神奕奕的望向衣櫥,還有放在不遠桌上的那張傳單。
『花火大會,就在七夕!』
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這麼大型的煙火呢!灣娘掩不住興奮。
以前在中國家裡也看過煙火,但是數量不多,時間也不長。
從塌塌米上爬起來,灣娘打開衣櫥,裡面放著一個包著的包裹。
伸出手,在上面摸了摸,戳了戳,軟軟的。
「菊寄回來的包裹裡面到底是什麼呢?他說要七夕傍晚才能拆,我好想要趕快知道喔。」
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。
「請進!」
「灣小姐,菊少爺剛剛有吩咐回來,說小姐可以拆包裹了,然後少爺會在神社的鳥居那裡等小姐。」
「神社的……鳥居?」
灣娘露出了驚訝的表情,神社那一帶正是花火大會的地點,難道菊是要和自己去看煙火嗎?
「還有這雙木屐請小姐等一下換上,這是菊少爺準備的。等等會有人護送您過去神社那裡,請不要擔心。」
家僕鞠了個恭之後就拉上門退下了。
灣娘好奇又興奮得拆開包裹,從裡面滑出的是一件非常精緻漂亮的浴衣。
「哇!!!!」
灣娘驚嘆,睜大眼睛觀察著這件浴衣。
深藍色的底料,配上了淺藍的櫻花圖樣和白色的扇月,襯托的整件浴衣高雅又不失年輕活潑,而且相當的引人目光。
「跟我以前穿過的浴衣都不一樣呢……好漂亮喔。」
灣娘小心的攤開了衣服,穿上,系好了腰帶。還慎重的挽上了頭髮,插上同色系的流蘇髮簪。
站在落地鏡前,灣娘幾乎要不認得自己。
「好漂亮……」
這是自己第一件藍色的衣服,以往都穿著紅色或是粉紅色的自己,今天看起來特別的不一樣。
愣了半天,終於想起菊在會場那邊等著她,灣娘踩上木屐匆匆忙忙的跟著護衛往會場去了。

※   ※   ※   ※   ※   ※

菊倚在鳥居旁,閉眼假寐,身上穿著藍色有著細條紋的浴衣,等著灣娘的到來。
「菊!對不起我來晚了。」
叩叩叩的木屐聲傳來,菊睜開眼,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美麗不同以往的身影。
「灣?你好美……藍色也很適合你呀……」菊讚嘆道,自己的眼光果然沒錯,灣打扮起來就是一個可愛又優雅的少女。「粉紅可以襯托可愛,但是藍色讓你看起來別有一番韻味呢,比起粉紅,我覺得藍色更加的適合你。」
灣娘羞紅了臉,日本甚少說出的稱讚讓灣娘不太好意思。
「謝…謝謝。」
菊笑了笑,朝灣娘伸出手。
「我們先逛逛廟會吧,人很多牽著才不走散。」
灣娘猶豫了一會,將手交給了菊。
「你沒有逛過廟會吧?那我們就每一攤都看看吧!」
然後菊就拉著灣娘奔入了人群,穿梭在各個攤位之間。
釣金魚、空氣槍、水氣球、糖葫蘆、棉花糖……,還有各式各樣的小吃和飲料以及小遊戲,沒過多久灣娘的懷裡就已經抱著一堆的東西。
「菊!好了啦~不要再套圈圈了,我已經要拿不動東西了啦!」
灣娘笑打了菊一下,菊停下丟圈的動作。
「可是灣你看上的那隻娃娃我還沒有套到,再等我一下下就好!」
「唉呦,沒關係啦,你看我也有這麼多東西了,可以了啦~」
扯扯菊的衣角,灣娘發現老闆的臉色隨著她們的對話一下舒坦一下緊張,不禁噗嗤笑了出來。
「怎麼了?笑什麼?」
「那邊啦那邊,我想吃烤花枝!」
聽到灣娘的新選擇,菊放下了餘下的小竹圈,然後發現老闆鬆了口氣。
「……是有點過火了。」
菊有點尷尬的咧咧嘴,拉著灣娘朝著烤花枝的小販前進。

兩個人一直逛到灣娘開始抱怨腳痠,才開始找地方休息。
「時間也差不多了呢。」
菊看看天色,拉著灣娘繞過人群。
「要去哪裡?這裡就可以看煙火了…」
灣娘被拉著經過了幾個拐彎,然後到了一個被樹叢遮住的地方。
「就是這裡。」
菊放開灣娘,溫柔的笑著。
「可是這裡是樹叢……」
灣娘疑惑的看著菊,只見他比了比樹叢,灣娘走上前去,撥開了擋在眼前的樹。
「哇哇哇!」
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草地連接著湖面,雖然在這個時節沒有月色倒映,但是地上鋪著野餐巾,有一些小酒瓶和下酒菜,還有一盞燈立在旁邊。
整個場景是這麼的舒適,而且視野良好。
「去吧,這裡看花火最清楚了。」
兩個人才坐定沒多久,第一枚的煙火就衝上了天空,絢麗的揭開了花火大會的高潮。
從沒有看過這麼壯觀陣仗的小灣抬著頭,眼睛睜的又圓又大,看得目不轉睛。


背景來源:きまぐれアフター

拿了一樣東西過來的菊悄悄的在灣娘身旁坐下,看著灣娘喜悅的側臉,菊也揚起了嘴角。
「菊,你看~好漂亮好漂亮!煙火都是這麼美的嗎?」
「花火一直都這麼漂亮,但是因為有你它們也要遜色了啊。」將剛剛拿來的東西塞給灣娘。
「這是……?」
「這是我自己做的涼扇,花火大會沒有涼扇配浴衣怎麼像話呢?」
就著火光,灣娘發現扇面有著菊的親筆繪文,一面是梅花,另一面寫上了一個漂亮的『灣』字。
「你不是都在工作怎麼有時間……?」
「你期待花火大會這麼久了,我難得送你一點東西,再忙也要找點空完成,對吧。」
菊端起一杯酒,朝灣娘微微頷首,「你想許什麼願?」
「咦?可以許願嗎?」灣娘也學菊端起了酒杯。
菊點頭,「七夕就是讓你有機會許個願,求個什麼。」從懷裡摸出了短冊紙,「在這上面寫上願望,然後掛在竹枝上就可以許願了。」
灣娘興奮的接過紙還有菊遞過來的毛筆,就在要下筆的那時候看到了扇子上漂亮的字跡……然後發現自己的字似乎不能和菊相比,有點喪氣的放下筆。
「怎麼了?怎麼不寫了?」發現灣娘眼裡的沮喪,菊湊了過來。
「我的字……不像菊你寫得那麼好看……」
菊啞然失笑,拍拍灣娘的肩膀,「沒關係的,最重要的是心意。」
「可是我想要用漂亮的字許願啊。」
「………」菊思考了一下,拿起筆,握住灣娘的右手,「那這樣,我抓著你的手一起寫,這樣可以嗎?」
灣娘在被抓住手的那瞬間心跳加速,只能愣愣的點頭,任由菊拉著她的手握筆、沾墨,準備下筆。
「灣想要許什麼願望呢?」
「……我想要亞細亞的大家都可以幸福。」灣娘輕聲說。
聽到願望的時候,菊抓著灣娘的手緊握了一下,頓了頓,才開始一筆一畫寫下祈願。
「好了。」握著灣娘的手拉起最後一畫,菊輕輕的說,似乎是覺得稍微大聲一點就會破壞了氣氛。
灣娘看著短冊,眼神柔和了下來,「我要親手把它掛上去。」
灣娘站起來,在未完的花火照耀下將短冊綁上了一旁的竹枝。
菊就站在她身後,看著一切動作,眼神中閃著一點什麼,不明。
就在這個奇妙的氣氛中,花火大會也到了尾聲。
「回去吧,時間也不早了。」
「這邊的東西?」
「會有人來收的,不用擔心。」
說到一半,原本很好的天氣突然下起了雨。
「下雨了。」菊伸出手,接住了幾滴雨。
「這就是…大哥說過的,『織女的眼淚』吧……」
灣娘呆呆站著,淋著雨,看著天空。「織女為什麼要哭……呢?相見不是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嗎?」
「如果我們一年只能見上一次面,實在是太令人悲傷了,不是嗎?」菊站到灣旁邊,撐起雨傘,「但這不是悲傷的淚,是織女幸福的眼淚,能夠見到心愛的人,就算是久久一次,也是很滿足的事情。眼淚,也是喜極而泣吧。」
站在傘下的灣娘也伸出手,接住了落下的雨,「…喜極…而泣…嗎?」
看著灣娘,菊突然明白了什麼,「總有一天……一定可以再見面的,到時候灣…也會喜極而泣吧?」
灣娘轉向菊,發現他帶著微笑,有點為難,又有點不知所措,還有更多的包容。
「菊……」
笑著搖了搖頭,「灣,走吧!」菊牽起灣娘的手,溫熱的安心感從手掌傳遞過來。

草地因雨水而泥濘了起來,兩人走得有點辛苦,有點不穩,但是手緊緊的牽著,踏出了草地水坑,終於踏上了碎石子地。
以為終於可以放心一點的走路,結果灣娘一個不留神卻拐了一下。
「唉喲!」
灣娘直覺的在跌坐的時候用手去撐,結果卻擦出了傷口。
「灣!」因為牽著手,菊也同樣被灣娘跌落的力道拉得站不穩,但是他只是稍微弄髒了褲腳,所以也不管它,一心掛念著灣娘是不是受傷了。「灣!還好嗎?」
「沒……嘶,好痛。」灣娘才要站起來,就發現腳踝痛得不得了。
「腳踝受傷了?我看看。」
菊讓灣娘拿著傘,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坐下,稍稍掀起和服下緣,露出了小腿和腳踝。
「…應該只是扭傷,沒有傷到骨頭。」菊幾番仔細查看後,下了結論,拿出手帕固定起扭傷的腳踝。「這樣就好了……咦?灣你的手也受傷了?!」包紮完抬頭一看,正巧對上了灣娘剛剛擦傷的手。
「啊,是剛剛……啊,浴衣也被磨破了!」灣娘揚起手看傷口的同時,發現了她更為在意的事情,臉整個都沮喪了起來。
「都流血了,這比較重要吧!」菊沒好氣的說,因為手帕用掉了所以扯了一塊衣服內襯下來代替。
「可是這是菊你送我的浴衣呀……」灣娘似乎有點委屈,不捨的撫著破掉的部分。
「………」看到這樣,菊又好氣又好笑,包紮好之後在上面吻了一下,「你這麼喜歡這件衣服我真的很開心,可是看到你受傷我會很擔心的,所以……以後先煩惱怎樣不讓自己受傷好嗎?」
「………」灣娘有點紅了臉,點點頭,不說話。
菊轉過身,單膝下跪背向灣娘,「來!」
「啊??」灣娘還沒回過神來現在要做什麼,愣愣的看著眼前寬大的背脊。
「上來!你這樣不能走路,我背你回去。」
「可…可是……不行啦……」灣娘猶豫著,可是腳踝又真的無法承受自己一路走回去。
「沒有可是,快點上來,嗯?」
「可是人家……」
看到灣娘這樣抗拒,菊猜測起她不肯讓自己背的原因,「不要害羞啦,現在是非常時刻,以前那些…男女授受不親的禮節就先放旁邊了。」
灣娘搖頭。
「不習慣給人家背?還是沒有被背過會怕?」
灣娘又搖頭,「我小時候也給大哥背過呀。」
「那……」菊疑惑的看著灣,「上來吧,還在下雨,你的傷口也要回去擦藥才行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看著菊越來越疑惑的眼神,灣娘閉著眼睛不顧一切的喊,「我很重會把你壓垮啦!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」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。
「…………」菊的表情微妙,似乎在思考著。
「…………」灣娘羞紅了臉,就要跳下石頭自己跑走。
「別動別動!」菊一把抓過灣娘,「放心,你很輕,而且我力氣很大,絕對不會被你壓垮的,不然試試看,可以的話就讓我背你回去喔,好嗎?」
灣娘還在考慮的樣子,菊一笑,直接將她拉上來,背好。
「啊~」灣娘低呼一聲,環住菊的項頸,深怕掉了下去。
菊走了兩步,撿起掉落的雨傘交給灣娘沒受傷的那隻手,「你看,很安全吧!沒問題的,相信我。」
灣娘呼出大大一口氣,點點頭,「…謝…謝謝。」
「傻瓜,有什麼好謝的。」菊背著灣娘走在碎石子路上,沙沙的磨著聲響。
兩個人就這樣走了一段路,什麼話也沒說。
空氣中的氣氛似乎也漸漸的不一樣了起來,伴隨著就在耳畔的呼吸聲響,充滿了親暱的默契。

就在已經可以看見菊家大門的時候,灣娘發現雨似乎已經停了,放下傘,看到清澈的天空。
「哇!好漂亮!」
聽到灣娘的讚嘆聲,菊也跟著抬頭望向天。
屏住呼吸。
雨後的天空沒有半片雲,七夕的夜晚也僅有月牙兒彎,閃爍的星星霸占了視線,原本小小一點的亮光,此時卻是這樣壯觀,適度而豐盛的綴滿了夜空。
「欸,菊……」灣娘低下頭,靠近菊的耳畔。
「嗯?」菊側過頭來,卻正好被灣娘的香氣籠罩,一個閃神。
灣娘在菊的額頭上親了一下,「我就是要謝謝你,不准拒絕!」
說完,灣娘自己也彆扭起來,兩個人互相凝視了好一陣子,然後突然一起笑了出來。
「哈哈哈哈!」
「嗯哈哈哈哈~」
又笑了一陣,菊把快要掉下去的灣娘重新背好。
「欸菊,我請你去看星星好不好!」
「咦?」
「我『現在』請你去看星星!」灣娘指著跟回家不同的方向,「難得夜空這麼美麗,空氣又這麼舒服,就不要管時間什麼的啦~我們去看星星!」
菊笑了,面對甚少跟自己要求什麼的灣娘的邀請,他當然也沒有辦法狠下心拒絕,既然這樣……就只好接受囉。
「好的,我接受你的邀請。」
灣娘也咧著嘴笑了,「那就出發吧!」
菊轉了個方向,背著灣娘,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影漸漸的被夜色隱沒,菊家的門也消失在兩人可以看到的視線範圍………。
只剩下偶爾傳來的笑聲,在夜裡隱約的傳送過來。
這樣的夜晚就像花火一樣,難得,燦爛,而且無比深刻……。

END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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