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近床邊，凝視床上的人兒，輕聲呼喚。
少年沒有回應。
提高聲調，他不放棄的再喚了一次，但對方依舊仍是靜的。無語半晌，他至床邊坐下，將披垂在少年額前的幾縷髮絲拂去。
『這是…你的抉擇嗎……？』
望著少年宛若雕像毫無血色的臉，他喃喃道。
Last Kiss
〈一〉
「小姐，妳的朋友似乎醉了。」碧髮男子笑道，指了指一旁臥在沙發上的少女。
「哼，那是她自己笨。」銀髮少女抿唇一笑，嬌滴滴地靠到男子懷中，輕撫他的臉，「咦？你好像很冷？」
「或許吧。」伸手，男子解開少女的髮帶，銀色長髮流洩在她背後。
「？」
「真美。」男子一個使力，兩人順勢向地毯而倒，「妳能讓我真正暖起來。」
細碎的吻落在少女白皙的頸子，她不禁咯咯笑著──直到尖銳的異物刺入頸窩，讓她的生命隨著男子吸吮的動作流逝。
抽出獠牙，男子起身抹去唇際血跡，戴上先前擱在一旁的單邊眼鏡。
「進來吧，Sapphirus。」男子朝緊閉的門扉道：「我知道你在那兒。」
門啟，紫髮男人望見地上的屍體，一臉嫌惡。
無視另一人的表情，男子推了推眼鏡，逕自道：「本來其中的一個是準備留給你享用的，不過你似乎喝夠了吧？如何？這裡老鼠的味道……」
「不用你多事。」Sapphirus冷冷道。
「喔？怎麼，心情不好啦？『少爺』。」儘管帶著笑意，從男人的語氣中仍能感受到明顯的寒意。
「我只是來告訴你，我今晚不回來。」
聞言，碧髮男子一挑眉。
「而從今以後，我不會再回來這裡。」語畢，Sapphirus轉身邁步。
「言下之意，咱們拆伙是吧？」
「………」不應聲，Sapphirus『碰』的一聲關上門。
※ ※ ※
──好渴…
脊椎靠著牆，他有些無力的坐倒。
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以來，最錯誤的決定。連覓食的不會的情況下，唯一能傳授技巧的對象卻被他親手解決。
『可惡……』他緊握雙拳，仍無法遏止發自身體深處的飢渴。
『喂，你在這裡做什麼？』
『………』
『…聽不到嗎？』
他睜開雙眼，一個身影正蹲在他面前，意識的朦朧使他無法辨識那人的容貌。
『……你…』
『什麼？』少年蹙起眉頭。
張開雙臂，圈住了少年的頸子，那種彷彿要融化身體的暈眩、讓他不自覺緊緊地抓住眼前這個人。少年身體一震，握住對方的肩頭，試圖把他推開。
『……』
『你到底想做什麼？』雖然不悅，但對方似乎不打算鬆手之下，少年放棄抵抗，任他抱著。
白森森的獠牙在此時扎入少年脖子的血管。
※ ※ ※
Sapphirus漫無目標在繁華的街上走著。
先前曾考慮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，但憶起現在家徒四壁而打消念頭。
獨處內室的孤寂，並沒有因為時光流逝而習慣。
自己會和那個人結伴，也只是為了這個單純的理由，然而他已無法忍受那殘忍的作風。
那個人不厭其煩地玩弄著那些獵物，卻不會將對象吸血致死，彷彿欣賞藝術品般的看著他們氣若游絲、甚至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孔，終究因失血過多而死去。
完全無法理解的………瘋狂。
「嗨！」
朝氣的嗓音自背後傳來。Sapphirus回眸，只見金髮男孩正笑盈盈地望著他。
「咦？」
「你已經經過這裡第二次了，找什麼嗎？」
「呃…我……」
Sapphirus苦苦思索該如何和眼前的男孩解釋。心中還在盤算，倏地，冷冷的話語聲飄了過來，打破沉默：
「Alex，剛才打傷客人的是你吧？」
與方才提出疑問的人歲數相當的男孩雙手抱胸，瞪著嚇得躲到Sapphirus身後的少年－Alex。
「Be…Beryl……」探出一隻眼睛，Alex怯怯地說道。
「這個月已經第三次了，你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嗎？咱店倒閉了你可要負全責。」
「沒辦法嘛…誰叫那個人一開始就毛手毛腳，也不徵求我同意。」
「不然你以為接客是什麼？」Beryl顯得相當無奈，「無論如何，你今晚非得接一次生意不可。」
「我…」瞥了一旁的Sapphirus一眼，Alex道：「那、就他！」
「喔？」
「什麼？」Sapphirus一頭霧水。
Alex水靈靈的紅眸子巴巴地望著Sapphirus，「好不好啦～～～～」
「啊？…嗯。」即使一時搞不清狀況，Sapphirus仍下意識答道。
Alex笑開了臉，挽住Sapphirus的胳臂，「那我們走吧！」
「走？」Sapphirus發覺自己無法掌握情況，「去那兒啊？」
「到你家啊！」Alex理所當然的說，一邊盯著Sapphirus看。
「咦？為什麼？」反應不過來，Sapphirus呆若木雞。
「走啦走啦！」
莫名其妙的被催促，Sapphirus只能帶著這個剛認識的男孩回家。
至房門前，Sapphirus掏出鑰匙開鎖………。
「你家好空喔。」環睹四壁之後，Alex忠實地說出觀感。
「抱歉，我剛搬家。」Sapphirus汗顏。
說實在，根本一片空蕩蕩──偌大的內室除了餐桌衣櫥以外，就只有一張床置於角落；整個房間唯一的光源來自天花板上先前裝上的燈泡，牆上是一幅巨大的風景畫。隔著另一扇門後的則是廚房，再來就是浴室。
和Alex原先想像的稍有出入。
「…你到底有沒有錢……」Alex顯得有些不安，「糟了，該怎麼和Beryl說……」
「？怎麼突然問這個？」
「我是男妓啊！沒有拿到錢怎麼回去交代？」
「咦？…啊啊啊啊啊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？？！！！」Sapphirus的眼睛瞪得比銅鈴大，「我、我、我沒有那種嗜好！！」
「你剛剛明明說好的！」Alex不滿地厥著嘴。
「我那是搞不清楚…！」心生一計，Sapphirus趕忙道：「不然這樣，你什麼都不用做，我會給你錢……」畢竟先前他有稍微投資生意，經濟狀況不至於差到那兒去。
Alex眉毛一豎，「那我不就變成騙錢的嗎？」
Sapphirus臉色發青。
「你應該不是第一次吧？啊，一開始是會痛啦，習慣就好……」Alex一副過來人的口氣道。
「那、還有一個方法。」Sapphirus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角，「不如你陪我說話吧。」
「說話？」
「對，其他就不用了。」
沉吟良久，Alex抬起小臉，用力地點了點頭：「好哇！」
※ ※ ※
溫熱的血液便湧入他的喉嚨，紓解了難受的飢渴感。他恢復意識，自少年頸窩處抬起頭。
傷口不深，然而懷中的少年似乎毫無反抗的意思。
『你不抵抗嗎？』他問道。
『…反正抵抗無效，況且你不是吸血鬼嗎？』少年淡然地開口，『要吸就吸吧！反正，我活不久了。』
他愣了愣。而後，此時復甦的夜視能力，讓他在沒有一絲光線下仍看到了少年的臉。
白皙肌膚像是高級的綢緞，充滿著透明感的質地，如同月色般的銀色長髮披散背後，湛藍眼眸顯得有些無神，由於方才的失血使嘴唇失去血色。
情不自禁的盯著少年，直到對方覺得相當不自在而詢問：
『你盯著我看做什麼？』
『！』為之一驚，他這才收攝心神。
少年大概已無氣力再度開口，靠到他身上，闔上眼簾……
※ ※ ※
「好吃！！！」Alex又吞了一口飯，含含糊糊地道：「這咖哩真好吃！沒想到你這麼會煮飯……」
「哪裡…」Sapphirus謙虛地道。
「不過，份量也太多了…吧？」說著，Alex望了望桌上一大鍋咖哩。
「咦？這樣嗎？」
「對啊！這將近五人份耶！」
「呃………」再汗顏，Sapphirus從口袋掏出懷錶，「已經快四點了喔。你不用回去嗎？」
Alex怔了會兒。
「怎麼了？」Sapphirus問。
Alex搖搖頭，「沒有什麼。」說著，一邊放下空碗。
「我送你回去。」
「嗯…」
走出房門之後，Alex一反起初開朗的模樣，彷彿思索些什麼，久久未開口。直到兩人來到相遇的街道前，Alex停下腳步，轉身面對Sapphirus。
「送到這裡就可以了，我自已走回去。」
「這樣嗎？」
「嗯。」
「那麼我就先走了，晚安。」Sapphirus微笑道，轉身朝反方向邁步。
「………如果可以的話，我不想回來。」
「咦？」
停步，Sapphirus回眸，只見Alex原本青澀的臉上竟然出現大人的表情，黯然的笑著，他不禁楞楞地看著眼前那雙紅色的眸子，而眼睛的主人毫無反應的和他對視著。
半晌，Alex眨了眨眼，又回復稚氣，「不過也沒辦法嘛！拜拜！」朝他笑了笑，Alex掉頭離去。
※ ※ ※
靜寂內室，蠟燭微弱的火光不規則搖曳著。
少年長長的睫毛瞬了瞬，緩緩睜開眼來，自床上坐起身，困惑的四處張望。
『……？』
『你醒了嗎？』自桌上端了杯水，他將之遞給銀髮少年。少年不發一語接過水杯。
良久，少年方才開口問道：『這是哪裡？』
『一間空屋。』他簡潔的說明。
『你不殺我？』
他頓了頓，隨即道：『反正吸到恢復體力的程度就夠了。』
『喔？』
『四處找獵物太麻煩了。』他刻意避開少年的視線，『你不是也活不長了？這段時間就跟著我，供我吸血。』
『這樣嗎。』少年的情緒並沒有什麼起伏，『隨你高興。』
『我在這個房間下了結界，你別想從這裡逃出去。』他半瞇著眼睛，『否則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喔。』
少年並沒有回應他的話。只是逕自躺了回去，拉好被子，重新閉上眼，翻了個身背對他。
『…………』 面對少年漠然的態度，他反而心生另一種不滿。
就沒有什麼話要說嗎？自己可是吸血鬼吶……
※ ※ ※ ※ ※ ※
〈二〉
『離我遠一點！』女人驚聲尖叫，向後退了一步，惶恐地看著他。
『我絕不會傷害妳的。』他柔聲說道，然而對方完全不予理會。
『……主啊…』緊緊握住胸口的十字架，女人低頭祈禱了些什麼，而後將十字架高舉著，彷彿如此就能庇護自己不受任何傷害。
他只能苦笑。
『對不起，十字架對我是沒有作用的。』
聞言，女人臉色慘白，『……噢…為什麼………為什麼會是我……』
『我真的不會對妳做什麼，相信我。』
『你憑什麼要我相信！』女人使盡全身力氣朝他吼著，『魔鬼！！』
『……』他緊咬下唇。
女人望見了懸在一旁的火炬，心一橫，遂抓起火炬，朝他一扔。
『！！』熾熱的火焰一接觸身上易燃的衣物，像是要啃蝕一切般地燃燒起來。
『去死吧！』絕情的拋下話，女人幾乎狂奔的離去。
他呆然注視著漸去漸遠的背影，甚至遺忘了身上的灼熱……
『笨蛋！你幹什麼！』碧髮男人自暗處衝出，一把抓下了Sapphirus那燃燒的西裝外套，拋在地面、用力地踩著。
『…Ja………』Sapphirus還沒反應過來，對方已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，火辣的感覺在臉頰擴散。
『好啦！這下你該高興了吧？』男子嘲諷地笑著，『心愛的女人跑了，吸血鬼的身分被發現了……你到底有沒有腦袋？！』
『………』
『呿，這下我還得幫忙善後，看來不能留她活口了。』說罷，他邁開步伐欲追上方才逃離的女子。
見狀，Sapphirus拉住男人的手，『不要…』
『你在說什麼傻話？要是那女的把事情宣揚出去，咱們都別想活了！』
『我不要。』
『啪！！』男人又是個巴掌甩去，然而Sapphirus並沒有因此而鬆手，『你想幼稚到什麼程度啊！！』
『我不會讓你去的！』
男人微扯嘴角，手刀在此時穿越了Sapphirus的腹部。
『！！』隨著血液流失，Sapphirus緊抓著對方的手也漸漸垂下。
『你就在這兒躺一會兒吧。』將順手挖出的肉塊拋至地面，男人瞥了無力反抗的Sapphirus一眼，踏著輕鬆的步伐而去。
※
「……！！」Sapphirus刷地瞪大眼，身上已罩了薄薄一層冷汗，「呼……哈啊…」
無法遏止喘氣，他推開棺蓋，自棺木中坐了起來。
此時窗外自然是一片夜色。
「是夢吶……」Sapphirus苦笑。
為什麼無法捨去這能力呢？成為吸血鬼之時，他捨棄了人類的身分，以非人之身分在這黑暗世界苟活著。既然如此，為何還能夠看得見夢境呢………。
Sapphirus甩了甩頭。
不知為何，腦中浮現了少年悽楚的笑容。
但他確信，在那時所見的或許是那顆心最深、最深處的黑暗。
入夜的街道顯得更加繁華。穿梭其中，Sapphirus在人海中試著找尋那日的少年，然而，幾個鐘頭下來都一無所獲。
他甚至開始質疑，那一天根本就是場幻夢。
「還是沒有。」喃喃自語，Sapphirus輕聲嘆了口氣，轉向回家的方向───不過，他的動作在聽到一聲炸雷般的怒吼時停住：
「叫你放開沒聽到啊？！」Alex朝箝制他手腕的胖子吼道，奮力掙扎，「我對你沒興趣！」
「別這樣嘛！大爺我有的是錢。」
胖子充滿橫肉的臉又靠近了些，Alex心頭頓時湧上一陣吐意，「誰稀罕！」
見狀，Sapphirus豈能坐視，當下趕了過去，但他還沒開口勸阻，Alex提腳使盡全身的力氣往那胖子的下半身踹去。
「○X△☆□！！」受重創的胖子彎腰，痛得臥倒地面，好似一團罩著衣服的豬肉。
Alex拍拍衣服，得意地揚了揚嘴角，在同時瞥見了一旁呆立的Sapphirus：
「啊！你是那天的！」Alex高興地迎了過去，「你來找我嗎？」
「嗯…」Sapphirus含糊地應聲。
「剛才我也有看到你，不過被那隻豬給纏住，脫不了身……」
背對Alex的胖子撐著地面起身，拔起了他腰際佩帶的短劍，朝Alex斜劈而來。
「？！」手中的劍在刺穿Alex咽喉之前硬生生地停住，胖子瞪大眼，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看似弱不禁風的紫髮青年。
僅僅不到一秒半的時間，眾人只聽到風聲，然而Sapphirus乍看下毫無動作，但實際上則速度驚人的在一瞬間移動身形、捉住了胖子持劍的手腕。
擋在兩人之間，Sapphirus陪笑說道：「先生，事情的確是您理虧在先，而他也做得太過火了一點，息事寧人如何？」
胖子全然不把這番話當一回事，只是一個勁兒的想把遭受箝制的右腕抽離。Sapphirus嘆了口氣，打落胖子手中的短劍、同時鬆手，一欄腰抱起同樣驚愕的Alex奔馳而去。
直到遠離事故現場有段安全距離，Sapphirus才緩了腳步，隨即又來到旁邊的暗巷子裏。
「你剛才那一招好厲害喔！」倏地，Alex開口。
「啊？哪一招？」
「剛剛空手抓住那個人的手啊！吶吶，你是怎麼做的？」
Sapphirus心下一凜，「那…只是反應快而已。」
「可是真的很快耶！我連你的動作都沒看見。」
「或許吧。」總不能說是吸血鬼的能力吧…？Sapphirus心虛的避開那崇拜的視線。
「對了，你不放我下來嗎？」
「啊，說得也是。」Sapphirus蹲下身，讓懷中人兒能平穩著地。
Alex甩了甩手，「那豬頭抓得真緊，都快淤青了。」
「………」Sapphirus一陣無力，「再怎麼樣也沒有你下手得重吧？」
無辜地眨了眨眼，Alex道：「有嗎？」
「你每天都這樣嗎？」
「偶爾啦。」頓了頓，Alex拉拉Sapphirus的一角，「我可以到你家嗎？」
「你想做什麼？」Sapphirus打了個寒顫。
「避一下風頭啊！現在回店裡被那個人逮到就完了…我不是要和你做生意啦。」
躊躇了會兒，Sapphirus頷首道：「我知道了。不過，你白天之前得回去喔！我早上有工作。」
「好───」
※ ※ ※
『喂，這個拿去。』
他扔了包東西過去，少年伸手接住，將之拆開：
『衣服？』少年面不改色，但從語調中仍能感受到些許的意外。
『我剛才出去順便買的。』他表現得毫不在乎，『你那一套太舊了，我可不想帶著流浪漢到處行動。』說罷，他掉頭離開房間。
少年仔細打量著那件西裝。經驗告訴他，決不是對方聲稱『順便買』之下而帶回來的。
※ ※ ※
「同花！」丟下牌，Alex興奮而有些尖銳的嗓音大聲宣佈：「我贏了！」
「呃……」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色，Sapphirus放棄的也跟著攤牌。不得不承認，自己在玩牌方面永遠沒有長進。
「嘿嘿～～」Alex自信滿滿地說道：「玩撲克牌可是我的專長呢！」
本來回到公寓還在思索要怎麼消磨時間，Alex卻先提出玩撲克牌的意見。Sapphirus起初以為、只是少年的Alex不會比他強到那兒去，誰知道三場連敗，輸得慘兮兮。
「我認輸，不要玩了好不好？」
「啊？那要做什麼？」
從懷表確認時間、凌晨兩點，Sapphirus問道：「你難道不累嗎？」
「平常在這時候我也沒辦法睡啊。」
「是嗎……」Sapphirus驟地驚覺，對面的Alex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，「你怎麼了？」
「你有時候跟他好像。」
「他？」
「眼神啊。」Alex道，一邊從懷中掏出做工精細的項鍊墜子，遞給Sapphirus，「這是他的畫像。」
Sapphirus小心翼翼地開啟墜子，裡頭的紙張由於歷經一段歲月而泛黃，只能依稀判斷出是一幅褪色的人像。
「我曾祖父的雙胞胎弟弟。對了，有人說過我長得很像曾祖父，不過現在也不能求證了。」Alex想了想，又道：「這一張是模仿的，原本的拍賣掉了。」
「怎麼會拍賣那種東西？」
「家道中落啊。」Alex聳聳肩，「我家其實算是王族後裔，本來還有不少積蓄和祖產，在地方上算是大戶人家，後來……被我爸爸一個人給敗光了。」
「啊……」
「後來我被送到親戚那兒，又轉賣到那裡工作。」
「那你父親呢？」
「跑了。」Alex不帶感情地說道，「在那群債主上門之前，他就帶著家裡值錢的東西渡船逃債了。」
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Alex，Sapphirus無法把他和方才正直的少年劃上等號。
「我說太多了。」Alex搔了搔腦袋，乾笑了幾聲，「你不用放在心上啦！反正我早就適應了。」
「………」
接觸到對方認真的視線，Alex活似生平第一次偷竊的孩子般慌張，「欸…那個……」
「Alex……」
「我───我要睡了！！」不給他開口的機會，Alex轉身，飛撲到一邊床鋪上，面向牆壁躺好。
「你現在睡著了早上怎麼起來？」
「……」
「A－l－e－x！」Sapphirus吼道，沒人應聲。
※ ※ ※
取下少年額頭早已溫熱的毛巾，浸入冰涼的水中。
床上的少年高燒而面色微紅。所幸服藥後，在照料之下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。
他輕輕的將手覆蓋上少年的額頭。
『…唔……』大概是接觸到異於人類的冰涼體溫，少年緩緩睜開眼，藍色眸子仍有些許迷離。
『你覺得如何？』他移開手掌，關切地望著他。
『什麼？』
『你發燒了。』
『是嗎？這挺正常的，大概是這幾天受了風寒。』
『正常？』臉上浮現慍色，他的語調不禁上揚：『如果我不去請醫生，你早就沒命了！』
『我本來就很容易生病，從以前就是這樣。況且……』
不等對方開口，他早已猜透少年的心思，臉色一沉，『……你死了，我會很困擾的。』
『只要是人，遲早也要死。』
頓時，向來能言善辯的他也語塞了，久久未曾開口。
『幹嘛不說話？』面對良久的沉默，少年問道。
『你盡快康復起來就是了。』他生硬地轉了話題，『我不能超過三天不進食。』
※ ※ ※ ※ ※ ※
〈三〉
即使一瞬間也好，想感受他人的溫暖。
然而，自己很清楚，能夠給予的人都已經不在了…………
裝飾繁華的內室中， Alex的身體被押在牆壁上，一雙手粗暴地拉起他的上衣，用刀劃開。衣帛碎裂的聲音，不禁讓他錯愕，昂首，只見眼前的男子猙獰地笑著。
羞恥心讓他顧不得對方手上還拿著刀，一手拉住破裂的衣服、另一手硬想掙開男子的手。
但兩人的力量畢竟是有一段懸殊，Alex的抵抗對男子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，只是讓他更想征服眼前不屈的少年。
『還想挑逗我是吧？』男子沙啞的嗓音道，『待會兒讓你好好叫得夠。』說著，雙手也開始不安分的在Alex身上游移。
『放開我！』
無視抗議，男子輕舔著Alex的脖子，『我可是付了錢吶。你最好配合一點，不然……』
『你給我住手………啊…！！』感覺到下半身敏感處傳來的異樣，Alex不禁叫出聲，伸手想推離壓在身上的胸膛。
『會讓你很舒服的。』
此時耳邊傳來熱度的低喃，對他來說只是更加難受的煎熬。
※
「……嗚…」Alex睜開雙眼，嚇了床邊的Sapphirus一跳。
「Alex？」
「……不要……不…住手……」
斷斷續續的嗚咽聲自少年喉嚨中發出，沒有焦點的眼神，淚水斷了線般的落下。
夢魘？Sapphirus心跳頓時漏了一拍。
「Alex？」試探地又喚了一次，然而對方毫無反應。Sapphirus伸手想碰觸他，卻被一掌拍開。
「…別過來……」無意識的，Alex喃喃自語，「求求…你………」
Sapphirus再度試著碰觸他，但Alex並沒有把他推開。抱起Alex的身體，Sapphirus低聲說道：「別哭了。」
「…爸爸………」Alex輕聲的低喃。
眼前的聲音漸漸減弱，房中僅剩下Sapphirus為了安撫Alex輕輕的拍著他背部的聲音。
隔著窗子，一雙紫色眼睛冷冷注視著一切。
※ ※ ※
『喂……』端坐在椅子上過久，少年感到身體開始有些僵硬，不禁開口。
『嗯？』嘴裡應聲，他手中的畫筆並沒有停下來。
少年遙望吸血鬼手中描繪中的畫，『還要坐多久？』
『等我把輪廓畫完。』
『畫了這麼久還不夠？！』少年橫眉豎目，氣結不已。
『啊啊，表情柔和點。你現在是模特兒啊！』原本爾雅表情完全走樣，他不禁驚慌道。
『……』此時俊臉硬擠出的笑容、明顯地是在抽搐，『…無聊畫什麼肖像……』少年輕聲嘀咕。
『這可不是無聊呢。』
『有意義嗎？』
『美的事物是很易碎的，繪畫卻能永恆留存下來，難道不是？』
大概是想不出反駁的話語，少年沒再接話。
『真的美麗呢。』
『什麼？』沒聽懂他的意思，沉默已久的少年開口詢問。
『我指你啊。』
『開什麼玩笑。』
『這可不是玩笑話呢。』難得的，他露出嚴肅的表情，隨即又轉回笑臉，『好啦！草稿畫完了。』
『我看。』跳下椅子，少年湊過頭，『還真是看不出來，你會畫圖。』
『我能把這當成讚賞嗎？』
『隨便你。』
※ ※ ※
Alex一臉茫然地看著四周景物。
他記得自己睡著了…可是，那個人應該要在白天之前叫醒他吧？然而現在天色大亮，房間也空空如也。
困惑的下了床，Alex發現桌上的字條：
「晚上我會回來，你先在這裡等。桌上的麵包和水記得吃。」
※ ※ ※
少年知道，吸血鬼進食的頻率下降了些。
從每日例行的動作，至三天一次，甚至將近一星期間隔。但吸血鬼並非滴血不進，而是去外頭，找了其他獵物飽餐一頓。這是少年從吸血鬼靠近他時，隱約從空氣傳來的香水味所判斷。
雖然這轉變對少年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。
『你在想什麼？』他走了過來，看了少年手中的書本一眼，啞然失笑，『拿反了喔。』
少年並不將書轉回正確位置，只是擱在一邊，又往床鋪倒去，『我要睡了。』
『慢著。』他一把拉住那欲倒下的身子，『我現在想要。』
相處一個月，不必明說也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麼，少年直起身子，解開襯衫的扣子，露出一大片肩膀。
他滿意地一笑，半跪在床上，把牙齒埋入少年的肩膀。彷彿習慣了這動作，少年並不怎麼痛苦，只是閉上眼，感受血液被抽離身體。
停下吸吮的動作，他拔出獠牙，轉念間治癒了咬痕，卻不改枕在少年肩上的姿勢，舒服地靠著。
『喂，我還想睡覺。』失血又被打斷睡眠，少年不悅地說道。
但吸血鬼仍未有所動作。
靜默良久，正當少年想推開他時，赫然驚覺吸血鬼在他頸間輕啄，不禁愣住。細碎輕吻沿著脖子，經過頸項鎖骨，驟地，他的嘴唇在少年鎖骨附近的肌膚深深烙下一吻。
理解到對方的行為，少年驚慌地將他往旁一推，面紅耳赤罵道：『做什麼？！』
望著少年惱羞成怒的表情，他莫名的有股充實感。
『你怕了不成？』
少年一挑眉，『你弄錯對象了，這種事去買個女人做就好。』說著，著手欲扣回解開的鈕扣。
『你覺得我會把這種事弄錯？』
『誰知道……呃…？！』來不及整理衣服，雙腕就被制住，身體也順著陷入被褥當中，少年錯愕地望著他──但真正讓少年真正驚愕的並非被撲倒，而是吸血鬼居然鬆開上衣。
『喂！我好歹是男人吧！？你……』由於嘴唇被堵住，少年只能發出無聲的抗議。
冰涼的手掌在此時伸進少年的衣襟…
『啪！！！』
少年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，從床上跳下來，藍色眼眸中的燃燒著怒火：
『你立刻給我出去！！』
※ ※ ※ ※ ※ ※
〈四〉
「耶─────為什麼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？！」
幾乎能震碎他人耳膜音量的問句，自Sapphirus房內傳出，而房間的主人來不及伸手為那巨大的聲音摀住耳朵。
「可以……請你…小…聲一些嗎？」剛才的噪音轟炸，讓Sapphirus整個人昏昏欲墜。
「喔。」放輕聲量，Alex開口：「為了我，你豈不是花很多錢？」
「也還好…」憶起老闆如釋重負、欣喜若狂的模樣，Sapphirus還是決定略過這一段，「你以後就不用回去了，我會再租一間房。」
「真、真的嗎？」Alex不放心地又確認了一次。
「是的。」
「謝謝～～～～～～！！！」Alex用力地握住Sapphirus的手，「你叫什麼？」
「咦？我？」Sapphirus一愣。
「對啊！以後就和你在一起了，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麼叫？」Alex頓了頓，隨即笑道：「我是Alex。」
「我……」Sapphirus沉吟了會兒，「Sapphirus。」
「Sa…hi？」
「Sap、phi、rus。」Sapphirus拆開音節，慢慢重複一次。
「………」Alex眉頭緊緊蹙著，「麻煩，名字取那麼長幹嘛啊。叫你Sapphi好了。」
「啊？這未免───」
「你討厭被叫Sapphi嗎？」Alex的表情瞬間變得憂鬱。
「也不是…」
「叫Sapphi也沒什麼不好吧？」
「話是沒錯…」
「所以，就這樣嘍！『Sapphi』！」
Sapphirus啞口無言地看著Alex，嘆了一口氣，「………我…知道了。」
───為什麼他永遠被人牽著鼻子走，嗚嗚。Sapphirus心中悲嘆不已。
※ ※ ※
一星期以來，兩人倒也相安無事，唯一不同的只有少年經常像在做思考似地沉默著。
雖然兩個人平常本來就很少談論些什麼，大部分都是各自看書，然而現在的沉默是相當反常的情況。雖然未遂，但畢竟發生了那種事，多少也會表現出憤怒吧？但是少年並沒有如他所想的。他還寧可被狠狠罵一頓，至少這樣他寬心得多。
『你到底是怎麼了？』他走近床上的少年。對方只是瞥了他一眼，隨即將身體轉成背對他的方向。
強制性地，他捉住少年的肩頭硬是轉了過來：
『你大可罵我、揍我，但你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？』
遲遲沒有回應之下，他徒手撕裂少年身上的襯衫，突來的冷空氣讓少年瞬間回神，發現衣服已被扯至腹部。
他趕忙低身躲開少年一巴掌。
『你又想做什麼？！』
『終於說話啦。』
『………』冷哼一聲，少年用棉被蓋住裸露的上身，『我不過是在想事情。』
『什麼需要想這麼久？』他似笑非笑地問。
『很多。』略一停頓，少年繼續道：『家族的事、以及你的事。』
『你想回去了嗎？』沒來由的，他胸口一緊。
少年的眸子閃過一絲複雜的光，『是，也不是。』
『那我的呢？』
『你那天為什麼做那種事？』
『這需要思考嗎？』
短暫的沉默後，少年再度開口：『同性戀什麼都無法產生，教義中亦是禁止的………』
『跟吸血鬼說教義？』
『至少我還是個人類。』少年毫不猶豫地答道。
他嘲諷地笑了，『你信神嗎？』雖然提出的是個問句，他方才讀過少年的心，而少年的信仰根本就不堅定。
『………』少年抿著唇。
『我是男人，而你剛好也是男人，只不過如此而已。』說著，他圈住少年的肩膀，『你不也是厭惡著那些？』
『……』
『既然如此，你應該能體會我的感覺。』
『不一樣。』
『哪裡不同了？』他抱著少年的手又緊了些，『喜歡自己的哥哥，在宗教裡又好到哪裡去？』
『？！』內心的傷口赤裸裸的揭開，少年瞪著他，『你…為什麼……』會知道？少年心中無聲的吶喊。
『我讀了你的心。』操縱法術並不需要繁複的咒文，而是施術者堅定的意念。或許是渴望了解對方，他才會不自覺中窺視了少年的心靈。
『那你也應該明白，我不會改變的！』少年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，『我不會改變對兄長的心意！』
『因為你沒考慮過我的感情！』緊握住少年的雙肩，他將之拉近，『不試著改變，又怎麼能知道結果？都已經被拒絕了，你一輩子這樣黯然神傷下去嗎？』雖然竭盡所能壓抑，但他的語氣中仍能察覺出些許妒意，『你被那個人拒絕之後，不顧攔阻的從家裡跑出來，然後就看到了當時幾乎餓得要死不活的我。察覺我非人類之後，你也沒有活下去的打算。說是活不久，實際上你只是對一切感到絕望──對吧？』
『你似乎很清楚。』
『所以，你被我帶來這裡時並沒有想回去、面對那個人。』他把臉埋在少年的頸窩間，呢喃：『我的確無法取代他的地位，不過……』他扯開領帶、解下自己的襯衫，幾乎是同時覆蓋住少年的身軀……
※ ※ ※
「啊－這個這個！好好玩！」Alex一臉新奇地看著音樂盒。
「你喜歡這種東西？」
「耶？沒有啊，只是第一次看到。」大概是很少有閒情逸致逛街，幾乎所有東西都能引起Alex的興趣。
此時他們兩人正身處繁華的大都市。由於Alex在原本那條街得罪不少人，這日Sapphirus才特地僱了馬車，帶著他來到這裡。
路過銀樓，Alex駐足不前，目不轉睛地看著櫥窗。
「怎麼了？」
「Sapphi…」拉了拉Sapphirus的袖子，Alex指著一件首飾，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說道：「可不可以買這個？」
「？」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，一條手工精細的十字架項鍊在燈光照射下奕奕生輝，而十字架中心並不是聖像，而是鑲了圓形的藍寶石作為裝飾，「為什麼想要這個？」
「這以前是…我家賣掉的東西。」
Sapphirus一笑。隨即走入店家，買下十字架項鍊、將它遞給Alex。
「拿去吧。」Sapphirus的語氣充滿了溫柔和寵溺。
「謝謝…」Alex靦腆的說，「抱歉，又讓你花錢。」
「不會的。」
※ ※ ※
灼熱初入體內時，少年倒抽一口氣，咬著下唇忍住幾乎脫口而出的呻吟。
見狀，他停止動作，將少年緊握床單的手鬆開，移轉到自己背上，一邊輕舔少年幾乎快咬出血的薄唇。
『放鬆點，你這樣會更難受。』他柔聲勸道。
半晌，或許是習慣異物侵入，少年抗拒的反應稍微緩了些。環住少年的腰，他向前推進。
即使痛楚叫方才減緩了些，身體仍下意識排斥非自然的交合。少年蹙眉，額際滲出薄汗，攀在他身上的手又緊了些。
『還會痛嗎？』沉浸激情而顯沙啞的嗓音，關切地詢問。
彷彿要吼些什麼，少年瞪著他，眼中盡是惱怒與不悅。
啞然失笑，他輕啄少年的眼簾。
『你…你幹嘛……』厭惡如此曖昧的動作，少年從口中吐出斷斷續續的抗議。
無聲的笑了，他將唇瓣和少年的重合，吸吮之際，將舌尖深入少年口中，但被動的一方全然不知配合。他放棄正在進行的動作。
『我繼續了。』
『……』失去反駁的氣力，少年不發一語。
※ ※ ※
餐桌，兩人面對面坐著，但Sapphirus仍是一口飯也不吃。
「你吃一點吧？」對方這種行為，時間一久，Alex不禁覺得尷尬。
「我不餓。」Sapphirus微笑，「晚一點我會吃。待會兒你就回房睡吧。」
「真的不能一起睡嗎？」Alex不放棄地又問了一次。
「不可以喔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下一秒，Sapphirus的笑臉似乎有些僵硬，「我……睡相不太好。況且房間裡的本來就是單人床，要是你一個不注意掉下去就糟了。」
「…好吧！我知道了。」猜想對方有不得已的苦衷，Alex點頭。
Sapphirus暗自鬆了口氣。
此時，Alex放下飯碗，「那，我去睡了喔。」
「好的。」
Alex正要踏出房間，卻又想起什麼似地，飛奔回他的身邊。
「？怎麼了嗎？」
Sapphirus還沒反應過來，對方惦腳在他臉上輕輕一吻。
「晚安。」Alex笑了笑，轉身出門。
「…………」
Sapphirus怔怔地望著早已闔上的門板，右手無意識撫上Alex方才吻過的臉頰。
※ ※ ※
〈五〉
平息激烈的喘息，少年閉上眼。
他笑著，梳理少年由於方才行為而糾結的長髮，而後輕輕擁住少年。
『…你滿意了？』少年首先打破沉默。
『你說呢？』笑了笑，他並不正面回答少年的疑問。
『無論多久，我不會改變心意的。』
『我知道。』正是他太清楚了，才想佔有這副身軀。念及如此，他不由得收緊手腕。
※ ※ ※
門被推開一小縫。望見那正專注於料理的身影，Alex踮起腳尖，躡手躡腳手過去，冷不防圈住Sapphirus的頸子。
「Sapphi～～」
「是？有什麼事嗎？」苦笑，Sapphirus將攀在自己身上的Alex抱下來。
「我要買書。」
「咦？之前不是買了不少嗎？」
「看完了。」Alex語帶抱怨的說，「早上你不在的時候好無聊，我一直都在看。」
「你都看得懂？」
「嗯，我又不是文盲。」
「先吃飯吧……呃？」窗子倏地閃過一道黑影，Sapphirus的笑容頓時僵住了。
「Sapphi？」
「沒有。」沒來由的一陣寒顫，Sapphirus仍是選擇了無視。
※ ※ ※
少年坐在窗台上，面無表情地凝視夜景，任憑寒風吹著。
驟然，少年肩上多了件披風，一雙手環住纖細的肩膀。
『怎麼不穿多一點？』他責怪似地問。
少年幽幽地道：『沒必要了。』
『什麼？』
『……咳…』
少年捂住嘴，連咳了數聲。同一時間，他嗅出了空氣中隱約的血腥味。
『你咳血了？』他抓住少年的手，只見手掌上都是血，『你怎麼不早說！』
氣急敗壞地吼道，他將少年抱回床上。
『我立刻去請醫生！』正要離去，衣服的一角卻被拉住。
『不必花這個錢，已經沒救了。』
『別這麼早下結論！』
『我自己的身體會不清楚嗎？』
『但是你…！』拉著自己衣服的手驟然鬆開，垂在床邊，『！！』
※ ※ ※
是夜。
佇立於屋頂，男子抿唇，試圖勾出笑容，然而徒勞無功。
「……嘿…」自嘲地乾笑，男子望著滿月，「應該夠了吧…」
曾經想追隨而去，總是做不到…成為吸血鬼仍舊貪生怕死的他。
即使無法到達天國、即使如此也不能再會，至少他能在最後───
※ ※ ※
「…！」
體內驟地傳來劇痛，Sapphirus跪倒，雙手緊緊環住肩頭。
───是血咒。
將自己變成吸血鬼的始祖的呼喚，從體內深處，不斷刺激他所有神經、血管……
「Sapphi？沒事吧？要不要緊？」Alex擔心地望著Sapphirus，問道，「要不要我去找醫生？」
Sapphirus費力地搖了搖頭，扶著牆壁起身。
「Alex，我出去一下。」Sapphirus強忍痛楚，說道，「在我回來之前，不要出去。」
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…」Sapphirus蹙眉，好半晌沒應聲。
「好吧，我知道了。」
感激一笑，Sapphirus步出房門。
※ ※ ※
『……嗚…』少年痛苦的喘氣，額頭彷彿火燒一般滾燙。
今晚就是極限。心頭一緊，他握拳，無視指甲刺穿掌心的痛楚。
閉上眼，他將獠牙湊近少年頸窩……
……
………
動作就這樣僵在半空，他站起身，一拳槌向牆壁。
───他做不到。
即使這是解除少年痛苦的唯一方法，卻使人類背棄一切神祇。
『可惡…！』
『……喂…你做什麼？』
虛弱的聲音自背後傳來，他回望床的方向，少年緊閉的眸子終於睜開，不解地望著他，『你醒了？』
他緊緊握住少年的手，卻是冰冷的……。而對方並沒有一如往常露出厭惡的神情，只是淡然地說道：
『我就快死了吧？』
『………』
『果然…』少年一笑。
『…你笑什麼？』
『大概是因為能得到解脫吧，長久以來的。』
『…第一次看到你笑，居然是在這種場合……』
眼睛莫名酸澀。水滴沿著臉龐落下，落在枕際。
『你哭什麼？』
『我哭什麼？哈哈…我到底哭什麼呢……？』他笑著，卻止不住淚水。
『喂…』少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。
※ ※ ※
「Jade！」
他甩開房間，憤怒的目光落在坐在沙發上的男子。
「唷，好久不見吶。」
目睹Sapphirus怒氣沖沖，Jade仍舊是一貫好整以暇的態度。
「你在打什麼主意？」
「主意？呵…只是和老友敘敘舊罷了，何必這麼生氣？」說著，他啜了口紅酒。
「你的目的永遠不單純。」
「不單純？我不過是要提醒你……」Jade抬起Sapphirus的下巴，「該動手了。」
「動手？」Sapphirus一楞。
「你還打算養那個少年多久？以一個獵物來說，他活得夠長了。」
Sapphirus一掌打落Jade 抬著他下顎的手，「你憑什麼干涉我？」
「……你難道沒發現那個少年的病症嗎？」Jade說道。
「啊？」
「是家族性遺傳。他活不久的，頂多只剩兩三年而已…」
「我…」Sapphirus低下頭，「我不能那樣……即使會死，也不能為此把他…」
「哼，愚蠢。」
「什…！」Sapphirus的目光再度對上Jade。
「……你絕對會後悔的。」
───為什麼當初不下手？
「真的把他變成吸血鬼，讓他不幸…屆時我才是後悔的那一個！」Sapphirus吼道，「就像當初變成吸血鬼之後，我幾乎失去所有！」
「那麼，你就等著步上我的後塵！」
「什…麼？」寶藍眼眸帶著疑惑，對上另一人的赭紅…
帶著無法宣洩的思念與孤獨，一個人───
「？！」Sapphirus還來不及反應，雙手被牢牢捉住，同時嘴唇被堵住了，「嗚…嗯…！」
「………」
幾乎被吻到快失去意識，Sapphirus使勁推開對方，然後用力擦著嘴唇，「你做什麼？！」
發覺自己的失態，Jade也是一愣，隨即冷笑。
「既然你下不了手的話，他就讓給我享用吧！」話畢，他手一撐，自窗台一躍而下。
「！Jade！！」
「Sapphi到底去哪了呢…」
闔上書，Alex百般無聊地盯著窗外。
「真是……咦？」白色的窗簾映出一人的身影，Alex為之一驚，「誰？！」
然而來者並不應聲，只是打開窗子，進入內室。
「你是誰…？」一瞬間，Alex從那人身上感覺到和Sapphirus類似的氣息。
「Alexandru Pastenr？」
「耶？你知道我的名字？」見對方報出自己的姓名，Alex不解地望著他。
Alex出聲、驚訝的餘地都沒有，碧髮男子箝制了他的雙腕，冰冷的物體刺入他的頸子……。
※ ※ ※
懷抱少年冰冷的軀殼，他來到宅邸前。
『………』
無言地，他將少年放置在宅邸前，然後，將畫像擱在一旁。
『啊咧？這麼晚了，有什麼事嗎？』金髮的少年啟門，望著他。
『……』
『啊！別走呀！』正想追上那人，另一個東西吸引了金髮少年的目光：『咦…？』
※ ※ ※
「嗚…嗚嗚…」
大概是感受到血液正抽離，懷中的少年想掙扎，卻怎麼都使不上力。
自窗口躍入，Sapphirus瞪大眼，「你在做什麼！快放手！」
他並沒有停止動作。
───所有懲罰歸我一人吧！
「Jade！」Sapphirus抓住他，試圖阻止一切，「不要這樣！你那麼恨我的話…對我下手就夠了！為什麼要做這種事？！」
不想目睹同樣的錯誤。
但是，他……
Sapphirus的手插入Jade胸口，穿過心臟。
「…咳…」Jade嘔血，然後，倒臥一旁。
「……對不起…」輕聲說道，Sapphirus咬著下唇。
「………」
終於結束了呢…不必再忍受這個沒有你的世界，就這樣安靜地───
痛覺開始消失，眼前浮現的…
『…可以問你的名字嗎？』
『我？』
『我想呼喚你。』
『……』少年頓了頓，說道：『我是…』
……Platina…
白花的視線中，他看見了少年對自己微笑。
「Alex！Alex！！」抱住懷中一息尚存的他，Sapphirus喊道，「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？Alex！」
「Sap…phi？」費力地睜開眼，Alex無神的眼眸望著他，「…好難過……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…嗚…」
「……Alex…」望著Alex痛苦得扭曲的面孔，Sapphirus將自己的手腕湊近唇邊，用牙齒咬破血管。然後，將自己的手放到Alex嘴唇之上……
※ ※ ※
「耶？」自黑暗中坐起身，Alex困惑地四處張望。自己正置身於一間幽暗的房間裡，「…這裡是…？」
「你醒了。」Sapphirus站在牆角，說道。
「Sapphi？」望見熟悉的人，Alex衝了過去，緊緊抱住他，「這裡是哪裡？我為什麼會……」
面對Alex親暱的動作，Sapphirus不由得心下一緊，「Alex，有些事不得不告訴你。」
「嗯？」
「你已經…死了。」
「死了？」Alex困惑，放開Sapphirus，「可是，我明明就還活著…」
咬牙，Sapphirus說道：
「你已經變成吸血鬼了。」
「啊？」Alex的思路還無法跟上情況。
「對不起…」Sapphirus低下頭。
下一秒，Alex明白了。
「你是吸血鬼？」
Sapphirus無言地點了點頭。
「是你害我變成這樣？」Alex抓住Sapphirus的襯衫，「為什麼？！」
「………對不起…」
「為什麼為什麼──？！！」Alex用力槌著Sapphirus的胸口，「我一直相信你！！」
「對不起…對不起……」不知道該怎麼平息Alex的怒氣， Sapphirus只能不斷地道歉。
「………」
驟地，Alex停止動作。
「…？」
Alex略微哽咽的出聲：「…笨蛋……為什麼一點反抗都沒有…」
雙手捂著臉，Alex低聲啜泣。
※ ※ ※
Sapphirus將盛滿紅色液體的杯子放在床頭。
「…Alex，喝吧。再拒絕進食的話，你會繼續衰弱下去的……」
對方並沒有理會他。
「……Alex，我很後悔讓你變成吸血鬼。但是…」Sapphirus撫上少年無反應的面容，「就算回到那時候，我仍是無法坐視你死去…」
「………」
「你恨我、打我罵我…甚至殺了我都無所謂，請你不要這樣下去……」
「…Sapphi…」
「耶？」得到三天以來少年的第一句答覆，Sapphirus一愣。
「我…不是那麼排斥當吸血鬼啦。」感受到Sapphirus的視線，Alex別開臉，「只是，真的被嚇到了…雖然事後想想當時是我反應太激烈。」
「……」
「對不起，那時候一直打你。」Alex有些歉疚的低下頭。
「沒關係的。」
「…呃？你幹嘛要哭？」淚水自Sapphirus臉上滑落，Alex嚇了一跳。
Sapphirus搖搖頭。
看著他的淚眼，Alex緩緩抱住Sapphirus的頭。
「…！」
「我會一直陪著Sapphi，反正我哪兒都不能去了。」Alex笑了笑，「只有一個人的話，會很孤獨的……」
「…謝謝你。」帶著些許哭音，Sapphirus回抱他。
※ ※ ※
Jade緊緊抱住少年，『……有什麼願望嗎…？』
『我？』Platina略一沉吟，『如果是最後請求的話…請代替我守護我的家族。』
『………』聞言，Jade蟄伏已久的情緒不禁爆發：『為什麼…為什麼到最後了，你就不會考慮一下自己嗎？！』
明明都要死了，為什麼…
『………』Platina自床上坐起身，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似地閉上眼……
『！』
Platina的唇貼上他的。
『謝謝你。』分開後，臉色微紅的少年這麼說著。
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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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
這文章啊…是回翻安萊斯的夜訪吸血鬼某段落產生的靈感，因為覺得Jade還蠻像黎斯特的說。
可是，篇幅雖短，我卻寫了五個月！！（爆） 原本洋洋灑灑寫到第四回…卡住了，這一卡就是三個月過去，最近幾個禮拜再跑回來熬夜寫完，坑終於又填平了一個。
另外，這篇也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次寫BL的H耶～光是那一小段就花了我兩天想，如何寫得含蓄一點…
接下來是繼續寫夢奇的『薰衣草』吧…
2004.5.5